常常会想念家乡,想念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然后消失在钴蓝纯净的天空里。干菜的香味也是从那个时候“哧哧”溢出的,也是一小会儿就沉淀入打马而过的年少时光里。
干菜有分为青菜菜干与白菜菜干。农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种时令蔬菜,过了生长的季节,蔬菜不是枯竭就是衰老,自是无人去采食。幸好白菜青菜还可以采摘制成菜干。所以,我们便可一次又一次从那一掬又一掬的干菜中体会生命的灼硕与寂寥。我最喜食青菜干。人们普遍用猪油烧菜干。买上一斤五花肉,将肥肉炼成油。在滚烫的油中置入葱姜蒜,将炖过的肉与菜干掷入,加点水,菜干与肉便在锅中噗嗤翻滚。菜干炖烂了,美味的干菜扣肉也好出锅了。
我喜欢家乡的干菜。它于家乡的土中生长,喝家乡的山泉水长大。即使它来到了异乡,却带来了家乡的土壤和水分,所以在外的游子无论如何也离不了根了。毕业后到金华工作,走在街上,时常会听到乡音。每回,我都要忍不住上前同他们打声招呼。乡人时不时会回乡,而后带来了家乡沉甸甸的四季。春天,老家新炒制的茶叶大包小包的来了;夏天,他们带来家乡的乌饭与立夏羹;秋季,家乡出产的干菜随之驾到;冬天,饭桌上便会呈现热腾腾的黄粿。人多物少,东西刚到,很快就分光了。大家分享的是美味与心意,自然不会过于计较物多物少。
吃过很多地方的干菜。除了家里亲戚自制的,便是缙云的干菜最好吃。不过也有人说仙居的干菜味道也很赞。各人的口味不同,所以自是不好与他人争辩哪个地方的干菜好吃,哪个地方的干菜入不了口。全国各地,大街小巷,缙云烧饼的牌子悬挂高高的。和我们家乡的香菇一样,自有独特的招牌。缙云的烧饼好吃,自然离不开干菜的功劳了。不论在哪个地方卖烧饼,可以买当地的猪肉,但干菜一定要回缙云采购。这也是我和卖烧饼的阿姨混熟后得知的。到一座城市,如果不是特意去寻找当地的风味,我总爱买一只烧饼。在南京的街头啃烧饼,在宏村的青石板路上啃烧饼,在北京深深的胡同口啃烧饼,若不是三月的三亚已像个火炉,我定会在迷人的亚龙湾边啃一只烧饼的。特别是到缙云去,一下车我便四处逡寻烧饼的身影。因为我始终认为缙云的干菜烧饼最好吃。仙居的干菜也常被制成烧饼。不过我觉得仙居的干菜偏甜,烧饼被甜味覆盖,我吃的便是饼的甜而不是饼的香了。
鲁迅的《风波》中,老封建赵七爷登场的时候说的便是“好香的干菜,听到了风声了么”?人们在那领略干菜的美味时,因为这个老古董的到来而破坏了心情,真是一件煞风景的事。
在许多不同的地方辗转停留,于是我便忘记了干菜的制法。好多年轻的小媳妇早已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了,那些关于“田螺姑娘”的美好传奇故事似乎也难得上演了。可是,我却一直记得干菜分为青菜菜干与白菜菜干啊!至于如何加工干菜呢?我自是一窍不通的。
我来自那个地方,却差点忘了它的模样,于是我真的不知道干菜一生的灼硕与寂寞了。
作者:吴海霞
责任编辑:吴丽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