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金瓶梅》中的人口买卖
文
华谷文
在《金瓶梅词话》中，人口买卖的事出现频率很高，可见这种事在当时是司空见惯的。自由议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两厢情愿。我们说，将人当作商品进行自由买卖，表面上是家里的奴仆、婢女，有雇佣的性质，其实他们一经作为商品买回之后，就失去了人身的自由，主仆之间是纯粹的人身依附关系，并没有“立券用直，工作有年限”者的雇佣契约。
张大户买潘金莲化了三十两银子。西门庆买个丫头婢女，价钱低廉，远比买一匹马来得便宜。小玉用五两银子买来，秋菊六两银子，夏花儿七两银子，以后的玉簪儿是被孟玉楼用八两银子卖掉的。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通州王孝慈旧藏本插图
人口买卖的社会原因之一是在残酷的封建剥削之下，农户的破产；城市平民百姓在豪绅、奸商的盘剥、欺压之下，生活难以为继，无力抚养子女，卖儿鬻女成为现实。冯梦龙在《寿宁待志·风俗》中记载了这样的现实：“或有急需，典卖其妻……或赁与他人生子，几近一金，三周而满，满则迎归。典夫乞宽限，更券直如初。亦有久假不归，遂书卖券者。”《金瓶梅》第三十回中，李瓶儿叫老冯领了个十五岁的丫头来，说：“后边二姐姐买了房里使唤，要七两五钱银子。”果然，西门庆用七两银子买下了，改名夏花儿。在第三十七回中，西门庆替王六儿买了个丫头使唤。作中介的冯妈妈介绍说：
南首赵嫂儿家有个十三岁的孩子，我明日领来与你看，也是一个小人家的亲养的孩儿来。他老子是巡捕的军，因倒死了马，少桩头银子，怕守备那里打，把孩子卖了，只要四两银子。
按明律规定“若假以乞养过房为名，买良家子女转卖者”处罪杖一百，流三千里。”又按照明朝律例称，庶民人家不许存养奴婢，因为庶民本身就应自食其力，而只有功臣之家才能给赏奴婢。至于缙绅之家存养家人，势所不允，准以雇工人论。对存养奴婢的法律限定，在实际生活中缺乏约束力。西门庆家大量蓄养奴婢就是最有说服力的反映，他家既非功臣，在做提刑之前也非缙绅，蓄养家奴已经不少。不过，神宗之后改换成“雇工”名称，倒有它特定的意义：奴婢在争取自我的解放；在商品经济发展的推动之下，奴婢的人身依附关系在向雇佣关系转化。
奴婢的身份低贱，在法律上没有自由。与主人立了契约后，世代不能脱籍。子孙世世代代成为奴仆，即“世仆”，或“伴当”。如《词话》八十七回：“话说陈经济雇头口起身，叫了张团练一个伴当跟随，早上东京去。”（第页）《词话》九十六回：“吃至日色将落时分，只见宅内又差伴当拿灯笼来接。”（第页）
《新刻金瓶梅词话》（介休本）封面
另一方面，剥削者为了满足他们钟鸣鼎食、骄奢淫逸的享乐生活，竭力维护着奴婢制度，直至买卖婚姻的合法化。来保、吴主管送寿礼上东京，蔡太师的管家翟谦就叫他俩回去转告西门庆，叫西门庆替他买个女孩子。说是买个女孩子，实际是买妾。翟谦这样说：“不瞒你说，我答应老爷，每日止贱荆一人。我年也将及四十，常有疾病，身边通无所出。央及你爹，只说你那贵处有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替我寻一个送来。该多少财礼，我一一奉过去。”过了些时日，西门庆托冯妈妈去找，他对冯妈妈说：“此是东京蔡太师老爷府里，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图生长，托我替他寻。你若与他成了，管情不亏你。”结果花了二十两银的财礼，买下了韩爱姐去作翟管家的妾。这个韩爱姐，即韩道国伙计的女儿。韩伙计家的故事，我们曾在狱讼之六“韩二叔嫂通奸案”里提到过他。
除买作奴婢、买作妻妾外，还有被主人家转卖为娼的，西门庆的妾孙雪娥就是典型的一个。我们将在“宿娼”一文中再加评析。
编辑：陈荣昌
审核：邬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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