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很长久的沐浴历史,最早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时代。
宋代的浴室、浴池建置非常完备并且环境宜人。
大孟姬盥缶安徽寿县出土而又以寺院为最,北宋谢薖《汤泉泉在法水寺后》:“乱泉如沸出湾环,余燠犹霑野寺间。但与山僧洗尘垢,还胜涨腻在骊山。”骊山仿佛已是浴池的标准,而这里的寺院浴池却犹胜几分。因此也不妨推想,法水寺的选址竟是把温泉考虑在内亦未可知。
银鋗徐州狮子山楚王墓出土当然温泉并非是处皆备,但设施比较齐整的浴室在稍具规模的寺院里总是有的,且在北朝已是如此。《洛阳伽蓝记》卷四曰宝光寺的园中有浴堂,盛时“园地平衍,果菜葱青”云云。
赵姬沐盘徐州东洞山二号楚王后墓出土此时寺院浴室原是对外开放,且开放之日冠簪缙绅络绎。没有提及收费与否,可以算作一项佛门善举,而施主也自有回报的方式。
寺院浴室的形式与设置,由日本禅僧所作《五山十刹图》可约略窥得大概,如明州亦即今之宁波的天童寺宣明,—宣明者,浴室也。
天童寺宣明采自《五山十刹图与南宋江南禅寺》
依图所示,天童宣明位于山门前西侧,面阔七间,进深四间,后方是两间灶屋。堂内正面安奉浴室本尊像,匾额题曰“香水海”。其后便是浴场,有屏风用作遮蔽。浴场中央为浴池,两边设浴桶,又洗手桶和焙脚布炉等。所谓“脚布”,《禅林象器笺器物门》“脚布”条云:“旧说曰:浴室之阶,缚布而防滑,此云脚布。”据前引智晖故事,可知还当备有入浴用到的木舄、枲裙亦即麻裙。在“香水海”中,不同来源的“香水”和“兰汤”,至此已经融合为一。寺院原多建在山明水秀的地方,沐浴之后石边负暄,松下饮茶,作山观、水观,可起玄思,亦可得浮生半日之乐。
铜扁壶徐州狮子山楚王墓出土检点两宋诗作,咏及寺院沐浴之什实在不胜枚举。如吕陶《次韵张怀安题云顶浴室院》:“山门渐近少风尘,佛子长栖物外身。款户多因游寺客,倚栏时有羡鱼人。祥云结盖应非雾,法雨飘花别是春。数刻盘桓觉萧散,田头官事又劳神。”又周紫芝《晚浴崇教寺》,赵蕃《二十七日既浴于乾明庵,负暄久之,诗示住庵》,等等。
元成家沐缶西安东郊出土至于洗浴过程,以宋人的乐于记述生活琐事,也把它描述得很详细,虽然未必尽是寺院情景。南宋舒岳祥《春日新浴》:“白发美青阳,新年试新浴。小窗洁而明,板阁密以燠。帘垂风绝蹊,汤煖云升屋。探手酌温凉,微微浇背腹。上盆颒吾面,下盆濯吾足。初如马释鞿,渐觉蝉蜕壳。周浃更融怡,味如书熟读。澡身当去尘,洗心当脱俗。湛然清净源,不潜生恶浊。振衣聊出门,篝烟度修竹。”这里的浴室似为板屋一间,板壁上面开着小窗,洗浴时窗帘自然要放下来,于是因密闭而使得小屋里热气氤氲。如同《礼记玉藻》中的“浴用二巾,上絺下缙”,浴室里也备有浴盆两个以分“上”、“下”。洗面与濯足对于讲究者来说原也是兴师动众之事,此所谓“上盆颒吾面,下盆濯吾足”,便显得简单多了。
带孔漆木坐具邗江甘泉乡西汉墓出土浴事描写入细者更有南宋华岳的《浴》诗一首,有题记“十月暇日,醉于生春阁,宣燥出浴,覆衣得诗,援笔以记。”诗中写到:“凤豁云涛濯锦毛,龙翻雪浪浇银甲。起拏裙雾围春风,臙巾抹出桃花红。香泉入齿漱寒玉,吐作冰雪飞长空。苍头急把春衫换,腕玉轻穿云一片。出门两腋生清风,身在嫦娥广寒殿。”此是十月里的一个小阳春,醉后燥热,因有如此这般的一番痛快淋漓。
内容整编自:扬之水《兰汤与香水》《紫禁城》年4月刊,感谢作者及杂志提供资料,如有问题私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