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大宋,名医辈出,可要是从医药两方面综合而论,巴蜀名家唐慎微如果认第二,那可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他也是后来的医药大家李时珍最推崇的人之一。
大宋名医唐慎微
公元年,也就是大宋仁宗皇祐二年,蜀中益州路晋原县赫赫有名的唐门一个长相奇怪的婴儿降生了:他大得出格的脑袋四四方方,一双黑亮的大眼茫然无措;和其它的婴儿不同的是,这个小娃娃一生下来既不哭也不闹,面色冷峻,似乎陷入了沉思,一脸的老气横秋!
全家人都被这个怪娃娃吓坏了,几个婆子嘀嘀咕咕地怀疑这个孩子是妖孽投胎!
幸好,这个娃娃接下来一切正常,健健康康,只是为人有点木讷,不像其他的娃娃那样活泼可爱,讨人喜欢。自从开始认字之后,他就总是一个人钻到书房里,一头扎进旧书堆,常常被家里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不像一般娃娃那样活泼可爱
整个唐门,能够和他对眼的只有一个老光棍,他的远房叔公唐七公。七公那气味刺鼻的药房里,幽暗的角落,一老一小经常正襟对坐,守着两杯清茶,品味那些迷离的记忆……
这里说的唐门,可不是金庸大侠所写的蜀中暗器唐门,而是当地的一个医药传家的大族。唐家门户盛大,各房分别负责不同的职能,有的专管看病,有的只管配药,唐七公一辈子痴迷草药,所以分管药房。
采药的老翁
而这个奇怪的孩子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唐慎微,字审元,日后震动整个大宋的一代医药大家!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孩子傻头傻脑,简直就是一个书呆子,活得毫无乐趣可言。可是,在小审元(唐慎微的字)的世界里,他却是每天都能发现一些古今中外的奇闻异事,每天都生活在紧张、刺激的探秘寻宝过程中……
七叔公引导他看《古今奇病怪症源考》、《神农本草经》、《山海经》……这一部部典籍简直就是一扇扇通往隐秘世界的大门,里面五光十色,令人目瞪口呆!
山海经
《古今疑难怪症考》上说,一个人得了一种奇症,脸上竟然能发出红光,用手触摸就像炭火般灼烧!在黑夜里竟然如同萤火虫一样发光,别人老远就能看得见他。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奇能异术,乃是一种病症,只须取半两大蒜汁,和酒服下,不出半日就会吐出一些长得像是小蛇的怪虫,从此这种奇症才能痊愈。
古书上还记载了一个酒鬼,嗜酒如命,每天都得喝上两斗酒,要不然他就整天昏昏欲睡。他这样狂喝,没用几年就快要把他老爹的家业喝光了。老爹听说了一个海上仙方,就把他捆在长凳上面朝下,在鼻子底下放上一坛烈酒。
酒鬼闻到浓烈的酒味,却是苦于喝不到,就鬼哭狼嚎地挣扎。好不容易熬了半天,他嗓子里突然就咳出一个怪物跳到酒坛里。老爹赶忙让人用牛皮牢牢地封住坛口,架起火来猛烤酒坛!
治酒虫
接连烤了一两个时辰,取下坛子来一晃,只剩半坛酒了。老爹这才放心地让人扯掉牛皮,众人探头去看:啊呀!坛子里的那个怪物长得就像是小号的猪肝一样,浑身布满了眼睛,竟然还没有死透,正在四处游走,想爬出来!
大伙吓得一声喊,赶紧再把牛皮封好,把酒坛远远地扔进江里,这才放心。自此,酒鬼滴酒不沾……
小审元每天背完了药方、药典,就一头扎进这些稀奇古怪的旧书里,寻找这些怪病趣事,乐此不疲!他的家乡晋元一代,相传是老子思想的发源地,当地人都不怎么上心功名,小审元家族更是鼓励自家的子弟致力于医药为业。
缠着老头讲故事
除了读书的乐趣之外,隔三岔五的,每当听说七叔公从山野采药回来,他都要去看他用细细的小笔,沾了颜料,几笔就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千百种草药;再不然,就缠着他,让他讲山野深林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
七叔公眨巴着小眼睛,故作姿态,长吁短叹地拿腔作势,又是让他烧水,又是让他泡茶,折腾够了,这才开始拖着长长的调调摆起龙门阵……
七叔公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药民深入大凉山,与当地的边族混得很熟。当地人就带领他们去了一个奇异的地方——龙头山阴阳界!
龙头山大断崖?
那里可是有着绝世的风光,也有着夺命的大断崖!一连20来里路的绝壁悬崖,一边是高山草甸,可以纵马奔驰,远近都有牦牛悠然地啃食着青草;另一边,陡然直下千丈深渊,终年云海奔腾,不见根底!
当地边民称它为阴阳界,不单单是因为这条大断崖一侧阳光灿烂,一侧云雾滚滚;更重要的是,提醒靠近的人,一个不留神,一步踏错,就会阴阳永隔,再也不能有半点活命的机会,就连尸骨永远也找不到一星半点了!
可是,偏偏就在这要命的绝地悬崖上,却长着天地间最珍贵的灵药:且不必说水磨大小的紫芝了,还有夏季为草,冬天化虫的奇药;最珍贵的听说是一种紫色的仙草,名为龙王石斛,只长在大断崖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孔洞洞口——这种仙草具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巴蛇吞象?
那里必然会有奇形怪状的蟒蛇看守,其中最凶狠的竟然是几千年来传闻的“巴蛇”!这种上古巨蛇身形太过于庞大,在传说中,它们能够吞得下大象,三年过后才把象骨吐出来!这种上古巨怪怎么会藏身于断崖绝壁之上?
当地边民也不能说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但是,七叔公却信誓旦旦地讲,当地的药民曾经用长长的棕绳坠下悬崖,寻找灵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口小腹大的山洞,一直延伸进去深不见底。这里面,人们惊讶地看到了马车大小的长角巨蛇头骨,其余的森森白骨堆满了大半个洞穴,里面真的有成堆的象牙!
看到小审元满脸的疑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七叔公赶忙话锋一转,讲起了西南深山里的怪物——视肉!这种怪物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宝,别看它浑身长满了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它蠕动得很慢。
传说中的视肉?
被人们发现之后,它就只能等着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它的真正奇特之处在于,任凭人们怎样割它的肉,第二天,它仍然会长得完好如初!它的肉,据说也有益寿延年的奇效。
诸如此类的奇闻还有很多,像如吃了之后就会忘掉一切烦恼的忘忧草,能让人力气大增的櫰木,更有吃了之后人就再也不会感到饥饿的祝余草……最让他着迷的却是一种枥树之果,这种传说只长在历儿山上的奇果最著名的神效是,吃了之后人就能过目不忘,再也不必苦巴巴地背书了!
小审元不止一次地询问七叔公有没有见过这种仙果,叔公每次都说见过,还答应有机会给他带回几颗来试试,可是条件却是等他满20岁成年之后才能吃!小审元于是就天天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
在苦读中成长
唐慎微就这样在探索中渐渐长大起来。他迷恋上了进入深山采药,渴望见识到所有的疑难杂症,每当他独立治好乡亲的病症,病人对他千恩万谢的时候,他就觉得特别满足,感觉自己以前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慢慢地,唐慎微的大名在巴蜀传扬开来。远近的人们都知道了神医唐慎微的怪癖:第一,给穷人看病从来不要钱,且从不半途而废。不但给他们看病,还带领他们进山识别草药,教他们学会自救;第二,给读书人看病从不收钱,只求能够在人家书房里搜寻与医药有关的片言只语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三条怪癖,最是让人称奇:唐慎微听不得哪里有什么疑难杂症或是新奇药方、医术,只要一听到这样的传言,他必定携带钱物前往,力求见识到,研究透彻!
成长为名医
这样痴迷地追求医道怎能不成功呢?不到30岁,唐慎微就已经凌然超越了当时蜀中的各位名医。他的人生转折点也随之悄然而至:公元年,大宋元佑年间,蜀帅李端的爱妾得了一种怪病,访遍了了名医都不见效,有人就向他推荐了唐慎微。
唐慎微闻听召唤不敢怠慢,见了病人却是大吃一惊!只见妾夫人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左眼皮上竟然长了鹅蛋一般大的肿瘤!最为难办的是,这个肿瘤时刻让病人痛彻心肺,不得一刻安宁,病人更是不敢让别人碰触病灶。
唐慎微观察良久,也不说话,匆匆地回到家里把自己关进书房苦苦思索起来。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带着一个小小的紫皮葫芦来到帅府后衙。他告诉李端,这个葫芦里乃是救治妾夫人的灵丹妙药,务必想办法让夫人饮下。
宋朝大臣
然后,他再施展妙手,保证药到病除!李端闻听大喜过望,赶忙亲自服侍妾夫人用药。谁知,妾夫人刚喝下葫芦里的药汤,不出一盏茶的工夫竟然就人事不省,昏了过去!李端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
再看唐慎微却是笑容依旧,他赶赴病榻前,取出一截老艾草,削尖了木化的老本,就用这“木刀”飞速地往妾夫人肿瘤上一划!屋里的众人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噗——,扑棱棱——”接连响起的怪声惊得众人赶忙躲避。脓疮破处,一股腥臭的脓血飞溅出好几尺。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肿瘤里随着脓血四溅,竟然飞出来一只小巧的黄雀!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只怪鸟展翅飞出窗口,一眨眼就消失在荫荫树丛里……
小小黄雀
唐慎微仔细地处理过疮口,向李端拱手告别,并保证妾夫人醒过来之后就会完全康复,说完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李端,就径直出门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慎微还没起床,他下榻的旅店门口突然锣鼓喧天,大队的官差整齐地排列在两旁,帅府大管家亲自前来迎接他前去帅府赴宴——蜀帅李端要大摆酒宴感谢唐慎微对他爱妾的再造之恩!
到了帅府,唐慎微一看那阵势,满屋的紫袍玉带,名流缙绅,差不多大半个蜀中的“人物”都被李端请到了,大家都在静候慎微的到来。唐慎微为人一向低调、内敛,他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势?当场吓得掉头就走,却早被李端一把拉住,拽入上席。
神农百草经
席间,李端不仅大肆夸赞慎微医术通神,还正式宣布,要推荐唐医院为官!满座的名流满以为这一下唐慎微肯定得感激得痛哭流涕,谁知这个木头人竟然当场婉拒!
慎微恭谨地感谢了李端的好意,他同时说出了自己不愿为官的理由——他正在着手编写一部药典。鉴于《神农百草经》编纂的时间太过于久远,流传千古以来,不断有名家增补,里面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纰漏、误差。
事关天下苍生的生命安全,唐慎微决定结合自己多年对药草的把握,想系统地编纂一部完备的药典,以供世间的郎中检索使用,纠正谬误,从而造福天下苍生。
刻苦编纂
此言一出,李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带领所有参宴的名流一起对唐慎微长揖到地以示敬佩,并当即宣布全力支持唐慎微这一壮举,让人在成都给慎微修建一所大宅,以供他著述之用!
自此以后,唐慎微进入成都,就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写作生涯,一边整理自己所接触到的千百种草药,一边四处搜集整理民间验方,隐藏、散落的药草资料……截止元丰六年,这部共达32卷,累计60多万文字的煌煌巨著《经史证类备急本草》正式面世,不久就开始广为流传,深受天下百姓的喜爱,为大宋百姓造福无量!
这本《证类本草》传到京城,尚书右丞蒲传正阅读之后大加赞赏,当即决定向朝廷举荐这个医药贤才。消息传到蜀中,唐慎微又一次婉言推辞,他谦逊地表示,自己为人木讷,只会埋头做些研究,委实不会官场那一套逢迎之术。
大功告成!
朝廷自此不再勉强他,但是蜀中神医唐慎微的大名至此算是响彻了整个大宋的疆域!
话说这如日中天的盛名又怎能永久地持续下去呢?就算是太阳也还有日食的时候,唐慎微也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打击!
有一天,慎微正在成都家中坐堂接诊,下人突然来报,说是名臣吕缙叔的子孙前来拜访。关于这位名臣的赫赫大名,慎微早已如雷贯耳,可是,自己却从来也不曾和他有过半分交集啊?况且吕缙叔也早就死了很多年了。思来想去,唐慎微不明就里。
炼制丹药,返老还童?
等到来人说明来意,慎微这才恍然大悟。事情要从吕缙叔生前所得的一种怪病说起:话说古往今来,多少人向往返老还童的神仙境界,可是这返老还童真的就是那样完美么?
且来看看一代名臣吕缙叔的怪病再下结论。这位才高八斗的吕大人晚年竟然患上一种千古奇症——返老还童!不仅一天比一天年轻,智力水平也是一天比一天下降。几年以后他竟然从一个50多岁的老头蜕变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吕家的子孙为此受尽折磨,请遍了天下名医,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老爷子的性命。吕氏子孙至孝,他们对这件怪事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就不断采访各地的名医,力求解开这个疑团以慰祖先在天之灵!
慎微听罢也是一头雾水,他可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奇事。仔细地询问过吕氏子孙老人家的病情,又认真研读了他们带来的各家留下的相关记载之后,唐慎微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闭门思索
等他开门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一个只有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汉子,竟然三天之内头发就白了一多半!他第一个命令就是,把自己医馆的所有“神医”招牌都取下来送到厨房劈柴烧火!
同时,他宣布,暂时关门休馆,自己将要云游江湖去寻找吕老爷子怪病的应由!当天,唐慎微就骑上一头健骡,只带了自己的儿子出门漫无目的地游荡去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们纷纷毁誉不已……
神秘的瓦屋山
一年以后,蜀中瓦屋山脚下的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一对满面风霜的江湖郎中父子听村里的猎户讲起后山有善于医术的神仙之后,激动得忘乎所以,赶忙请猎户带路前去拜见。
来到后山,穿过层层古木,一直攀援到悬崖跟前,父子二人这才看到了那座小小的道观。一位白须老道士早已等候在大门口,满脸笑容,老远就打招呼,“慎微啊,你来了?贫道可是久等你了!”
一句话把唐慎微父子二人说得愣在当地!自己从未曾向村里人说起姓名啊,这个老道士也是平生第一次见面,何来“久等”二字?老道士也不解释,领着父子二人就进了道观。
神秘老道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慎微开始了他生命中最为震撼的转折:老道士领着父子二人又去拜见他的师姐、师兄。三个老人开始对唐慎微讲起了他们的行医之道。
首先开口的是迎接他们父子的老道士,他取出了一个圆盒,展示他盘成几圈的三尺银针给慎微看。老道士说,大针能够治大病,针灸有药石不能替代的妙用!接着他详细地讲到了气引针行,有收有放的内外玄理。
半天的时间讲下来,唐慎微深受震撼!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医者原来绝不是仗着几本医书,凭借草药验方就能济世救人!他们还须得明白命理,自身修得真气,才能辨气察病,对症施救……
银针救世
接下来开讲的是一个老道姑,她生的慈眉善目,身边既无医具,也无汤剂,只有三柱清香。道姑向他阐述了人存于世的由来,无非是阴阳二气的聚合。五行六气不合,就会导致百病衍生。病起,须得看清源头,理气为上。黄帝先圣传下祝由秘术,关键在于察源!可治之病随手可去,不可治治病,不可强求……
第三个老道士目光灼灼,盯了他半晌,这才开口说话。老道士给他讲述了辨气察神之术,告诉他医者至道在于养气养神。神合于天地,又怎会生病?传给他一套养气的秘诀……
华夏神秘的内修图
自从瓦屋山之行过后,父子二人重新回到了成都,再开馆行医。这一次开馆,唐慎微更加低调,他任由儿子、徒弟替自己坐馆,而他却经常闭关参悟那些玄妙的医理。10年过后,在留下了几十卷珍贵的笔记、心得之后,有一天傍晚,唐慎微突然不告而去,自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家人无比悲痛,儿子却恪守父训,不敢四处去寻找慎微。一代药王,大宋怪医,竟然就这样走进了层层迷雾之中,离世人远去……
消失在层层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