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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缙现代心灵史的沉思与表达

「本文来源:江西日报」

江西素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美誉。如何将江西深厚的文化禀赋和红色资源转化为具有乡土气息的主旋律叙事,是每一位有志于书写江西、传播江西的本土作家自觉的努力。程晖的长篇小说《乡缙》,发表于《中国作家》长篇小说专号,用江西高安龙湾村谢、金两个家族之间几十年的恩怨情仇,贯穿了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等重要历史阶段的阶级关系、社会秩序、伦理道德的变化,用家族史、民间史、心灵史串联起革命史、斗争史、社会史,提供了从特定的族群、地域和文化视角观察江西历史尤其是现代高安心灵史的新颖角度。

《乡缙》如书名所示,揭示了费孝通所概括的以“传统”文化为支撑的“中国士绅”群体在现代观念、制度的包围、冲击下出现破裂或自我重塑的命运。《乡缙》的故事虽然发生在一个村落,但是以谢炳坤与金贵田为首的两个大家族都和县城乃至省城的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身为前清秀才、开过私塾的金贵田更加接近基层士绅的形象,祖训乡约、祠堂祭拜、耕读传家等等,构成了金家日常生活展开的秩序网络。对儒家文化精神、规则身体力行,并以教育、赈灾、基层治理等方式殚精竭虑构建龙湾村生活秩序的金贵田,无疑是作者精心塑造的具有理想色彩的人物。在他身上,寄托着作家对于江西历来看重的儒家文化重拾现代意义的信念与渴望。

与金贵田“真实”“朴素”“仁义”的标签不同,谢炳坤精于算计,更近于《白鹿原》里鹿子霖式的农村强人。他精明灵活、思想开放,不但在省城置办了房产,在汇丰银行、花旗银行存了金银大洋,还让子女早早地接受了新式教育。但是在大变革大动荡的时代际遇下,他的信念与经验之间不断出现的冲突和裂缝,他的固守、贪婪和精明也成为顺应历史发展走向新世界的沉重负担。

“人的觉醒”是支撑革命斗争合法性的伦理基础,《乡缙》本质上也是一部江西革命者的成长小说。具有“血缘”谱系性的封建家族在革命与动荡中迅速消退、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超越“小我”的民族共同体意识。国破家亡的一系列惊变之后,最先觉醒的是乡缙们的子女,金葳蕤和谢金花,她们在遭遇了巨大的创伤和情感的波折后,在火热的革命实践中找到了启蒙的、超越性的眼界和力量。作品对她们的青春与革命关系的叙述具有展示个人成长史的特征。老一辈的乡缙们,经历的思想改造更加深刻而艰难,他们横跨新旧时代,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逐渐抛弃了个人英雄主义的幻想,深刻地意识到个体生命只有融合、投入到以工农大众为主体的革命中去,生命的价值才可能得到彰显。在不同思潮、派别、力量的较量和错动关系中,金贵田和谢炳坤们的灵魂在“像炸弹、像火焰、像洪水、像钢铁般的力量和声音”中得到净化。

在崇高与悲壮的革命美学之外,《乡缙》也开启了情感、身体、欲望等被压抑的个人化的美学,再现了热气腾腾的民俗生活。在小说的开头,作者就把一个坐标为高安名叫龙湾的地方介绍给我们,自然朴拙,那样富有传奇小说特色而又风情化的展开以及具有现代化和新旧交替特征的嬗变。《乡缙》的主要地理标记是龙湾、锦河、华林山,见微知著的江西风貌,镌刻出了20世纪赣鄱大地的农村及城市风貌,有耕读传家的祖训,有商业化对乡土的侵蚀,是风俗是历史而又是背景。

高安民俗生活的无限生命力也体现在《乡缙》对饮食、采茶戏、花鼓戏、建筑、风水等民俗审美形式的细致描绘之中。比如,金贵田摆祝寿宴,有高安传统的“十大碗”、黄连麻糍、太阳薯粉丝、糯米饼、“猪婆片泥”等日常饮食,酿造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方风味。与此同时,以采茶戏等为代表的民间小戏,作为差序格局的乡土社会和民间智慧的集中体现,也极大拓展了读者对本书艺术想象的空间。相比于许多富有教化意味的忠臣义士题材,民间小戏更加偏爱男女之情和家长里短,它与乡村、与民间日常深入互动,并在这种互动与浸润中呈现出民间社会对于一蔬一饭的现实入微关切,对于苦难的坚忍担当和共同体内部的寒暖相恤,对于正义和自由的坚韧寻求。

在强大的历史愿望和真挚的生活书写中,高安的现代心灵史在《乡缙》中建立了自身的独特经验:那波涛滚滚的锦河,那深邃无尽的华林山,那暮色山风里,回头探望的青年谢志航……如此独特,如此辽阔,如此悲壮,携带着时代赋予的激情给读者留下了心灵的悸动。(文/黄小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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